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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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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小輩兒們的婚事, 但凡是真心為了他們好的長輩,都是樂見其成的, 除非自家孩子找了特別不靠譜的那種, 那麽身為長輩哪怕豁出去也得幫著捅破。正常情況下,懷著祝福的長輩占了絕大多數。

當然嘍, 也不排除有那種天生反感兒媳婦兒、孫媳婦兒的人, 那種人肯定有,然而在老宋家那是絕不可能存在的。

別說趙紅英、張秀禾等人了, 就算是看著最不靠譜的袁弟來好了,她看似是反對扁頭談對象, 可她反對的是這件事本身, 而不是針對那個姑娘, 在她看來,只有等到扁頭功成名就之時,才有資格成家。

扁頭:……

不提那邊, 單說趙紅英這兒了,哪怕倆孩子咬耳朵的聲音再輕, 她就在跟前呢,又沒耳背,咋可能聽不到呢?只一聽那話, 她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,剛想開口反駁,可到底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,想著以往的那些經歷, 決定給老天爺多一點點信任。

“還走不走了?趕緊的!有話等下慢慢說。”趙紅英果斷的打斷了倆孩子的對話,還硬把這倆扯開,一手拽上一個,“走!”

“好好,奶你別氣。”臭蛋好無奈的結束了剛才的話題,老老實實的帶上奶和姐,沒一會兒就看到了室外訓練場地。

怎麽說呢,十八無醜女,更別提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十六,正當是水靈靈的年紀,哪怕模樣也不是很出挑,可決計算不得醜了。這會兒,陽光正好,照在她身上、面上,只給人一種滿滿都是青春活力的感覺。即便並不曾真正接觸,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,是個活潑開朗積極向上的小姑娘。

趙紅英對幾個孫子的要求已經低到不行了,這其中又以臭蛋為最。想也知道,臭蛋直到現在,連家裏人都還沒認全,對他還能有啥期待?

“嗯,挺好的,配你糟蹋了。”趙紅英斜眼瞥了眼臭蛋,就看到臭蛋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瞪著自己,想了想,又改口道,“記得對人姑娘家好一點,不過現在不是弄那個啥法的,年紀那麽小能處對象?寶啊!”

“女的二十歲結婚,男的要二十二,都得要周歲。”喜寶很想提醒她奶,婚姻法才不是現在剛頒布的,不過仔細想想也沒錯,早先在鄉下老家,誰家結婚會上城裏領證去?不都是媒人撮合後,擺酒慶祝,然後就湊在一塊兒過日子了?反正在老宋家,除了春麗當初扯了證外,其他人全都沒有。

事實上,要不是因為這個緣故,那些知青也不能一走了之,如果是扯證後再分開,那就是離婚的身份了,可僅僅是擺個酒,幾乎毫無約束力。

趙紅英也明白現在這個年代跟以前不同了,就連早以前那些個定親啥的,擱在如今也沒啥意義了。不過再想想,自家條件也不錯了,只要那小姑娘別嫌棄臭蛋是個傻的,一切好說嘛。

想通了之後,趙紅英就開始絮絮叨叨的叮囑臭蛋,人家那頭訓練了兩個小時,她就在這頭念叨了兩個小時,直把臭蛋念叨得一個頭有兩個頭,看向趙紅英的眼神都變得直勾勾的了。

終於等到訓練結束了,喜寶趁著趙紅英去打量那姑娘之際,湊到臭蛋身邊咬耳朵:“你記住了多少?”

“要對人家姑娘好……”臭蛋兩眼直繞蚊香,可除了這句話之外,他楞是想不起其他了,“沒了吧?”

得虧趙紅英這會兒的註意力放在了訓練場那頭,尤其是見到人家姑娘往他們這邊走來時,歡喜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,就好像以前跟喜寶久別重逢一樣,別提有多親近了。

喜寶同情的看了她奶一眼,瞧瞧,都把她奶逼成啥樣兒了,這得多擔心他們找不著對象呢?再瞅了瞅一臉懵圈的臭蛋,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:“還是回頭叫媽來跟你說吧,省得你又給忘了。”

臭蛋忙不疊的點頭。

以前聽媽的,以後聽媳婦兒的,臭蛋覺得這話沒啥毛病,至於媽和媳婦兒會不會發生沖突矛盾,這個還不在他的考慮之中。

事實上,張秀禾也不會跟兒媳婦兒較勁兒,與其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,她還不如去折磨強子那臭小子。瞧瞧,都是老宋家的崽子,毛頭和臭蛋都有對象了,強子為啥還沒有?雖說婆婆不讓她隨便牽線,更是反感她把閨女低嫁,可沒說不讓她折騰強子吧?在接連放下了兩個心病後,又強制性的無視了春梅和喜寶的親事,張秀禾堅定了決心,正好強子今年坐守京市,此時不動手還等明年他再跑路嗎?

回去的路上,喜寶問趙紅英可滿意臭蛋找的對象,趙紅英思量了許久,這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:“那閨女挺好的,除了眼神不好外,其他都成。”

喜寶恍惚間覺得,這句話很是耳熟,仿佛以前也聽她奶說過。

“那閨女跟我說,她家是鄉下地頭的,問我嫌棄不?我有啥好嫌棄的?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地裏刨食的。我就跟她說,啥時候兩家人聚一聚,不然就咱們跟著一道兒去拜訪拜訪,她說這個得看領導給不給假……我看都成,年歲小不打緊,早些去顯得咱們家有誠意,要是對方不大樂意,晚些日子再去也成。”趙紅英當然明白時代在變化,可她終究還是老思想,總覺得光倆孩子說了不算,起碼也得叫雙方大人碰個面。

其實,最最麻煩就是,臭蛋雖然成年了,可他還是個孩子心性,而人家姑娘是真的年紀還小。

倆小孩崽子湊一塊兒談對象,你說當爹媽的慌不慌?她家是男孩兒都忍不住心慌,人家姑娘的爹媽爺奶還不得急死?見個面,吃個飯,最好能找個雙方都熟悉的中間人再做個見證,定個親啥的,畢竟時代再進步,老傳統也不能完全給丟了。

趙紅英想了很多,正好這班車上也沒幾個人,而且都坐在前頭,她就壓低了聲音把自個兒的打算一一說給喜寶聽。也不是想跟喜寶商量什麽,而是說出來了感覺就安心一點兒,再一個就是,她也想著趁早給喜寶打打預防針,好讓這孩子也明白,找對象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回事兒。

喜寶聽得一頭霧水,出於對她奶的信任,基本上也就是她奶說一句話她點一下頭,都不用仔細瞅她,就能看出她那一臉的茫然。

“寶啊,你還記得早些年咱們村裏有不少知青嗎?現在就沒兩個了,黑心爛腸的直接丟下老婆孩子跑了,稍微有點兒良心的跑了以後每個月還往家裏寄點兒錢,咱們鄰村那個童家妮子算是命好的,她男人一開始是跑了,沒兩年又回來了,把她和閨女都接了出去,當了城裏人……”

“我跟你說這些,不是跟你閑聊,是想告訴你,結婚這事兒那就不是兩人能說了算的。爹媽親戚都不知道有這個人,這事兒能成?那童家妮子,要不是她男人還算有點兒本事,掙下了點兒錢,楞是把家裏人給安排的婚事給退了,回頭就把媳婦兒孩子接到了城裏。可就算這樣,去年我還聽童家那婆子說,在城裏也吃苦,婆婆妯娌小姑子啥的,都不喜歡鄉下人,日子也難。”

“要我說,既然要談對象了,早晚爹媽都得碰面,早碰面早了事,要是有啥不滿的,直楞楞的擺出來攤在明面上,能解決的咱給解決了,實在不行,趁早就掰了,別傷人又傷錢的。寶,你說對吧?”

喜寶幹脆利索的接口道:“對,奶您說的一定是對的。”

趙紅英無語的橫了她一眼,心道,你個小馬屁精,我這是在給你說教啊!

這時,喜寶又開了口,問她奶:“可要是媽他們沒空咋辦?”

宋衛國和宋衛黨已經幫著強子他們做事有差不多一年了,張秀禾和王萍也跟在閨女身後忙活,倒不是真有那麽多事兒要做,而是人忙活起來,反而有精氣神,再說他們也的確是閑不下來的人。

“親家見面這種大事兒沒空?”趙紅英兩眼一瞪,瞬間殺氣滿滿,“我回頭就給強子打電話,還有菊花,自個兒的事情能自個兒辦嗎?給假,不給假我去給他們做事!”

喜寶默默的閉了嘴,她覺得自己可能給大哥和小姑姑招禍了。

還真別說,趙紅英回到家裏第一件事情,不是跟往常一樣下廚做飯,而是抓起電話機就是一通狂轟亂炸。

等喜寶去廚房拿了個幹凈的茶缸子,拿了枸杞泡了茶,端著走到堂屋時,趙紅英剛放下電話。還沒等喜寶狐疑咋她奶動作那麽快時,她奶就主動開口為她解了惑。

“一個兩個的,本事大了膽子還那麽小,我才剛說了兩句話,立馬就夾著尾巴慫了。”趙紅英接過了喜寶遞過來的枸杞茶,喝了兩口才感概道,“到底還是我的寶好啊!還有這電話機也好,找人太方便了。”

喜寶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,又擡眼盯著放在沙發旁的小幾上的電話機看,片刻後,默默的挪開了眼睛。

“好了,現在兩個老大難問題解決了,聽臭蛋那對象說,她是樂意的,她爹媽也知道這個事兒,回頭兩家湊一起說說就成了,到時候我也去,省得宋衛國那兔崽子不會說話,平白得罪了未來的親家。對了,那中間人咋找?”趙紅英開始犯愁了。

鄉下地頭說親是有介紹人的,不一定是專業的媒人,畢竟前些年時局混亂那陣子,像媒人這種明顯帶有封建殘餘的職業是不允許存在的,介紹人倒是可以,而且用處很大。

像在雙方之間說合,幫著安排會面的時間地點,甚至一直到擺酒時,仍是起到了關鍵作用的。當然,因為別人出力頗多,等喜事成了,無論是男方還是女方,都會給介紹人一定的賀禮,有些地方是送禮物,四樣點心或者一雙鞋子,也有直接包個紅包的,這個倒是可以商量著來,畢竟十裏不同俗,趙紅英倒是願意遷就別人。

可介紹人呢?哪兒去找呢?

“找教練唄。”喜寶隨口說著。

趙紅英初時一楞,緊接著就猛的一拍巴掌:“這個好,這我咋就沒想到呢?原還想著咱們兩家隔得老遠,哪裏去找兩邊都熟的。教練好,教練合適,就這麽辦了!”

喜寶張了張嘴,想說點兒啥最後還是選擇閉了嘴。她咋感覺自個兒今天說了誰誰就會倒黴呢?先是她大哥和小姑姑,現在又變成了田徑隊的教練……

呃,她還是繼續閉嘴吧。

……

其實,臭蛋對象家裏真沒趙紅英想得那麽誇張難應付,在這個年代,願意將孩子送去當運動員的,基本上都是農村的,不然也是家境極為不好的。這國家榮譽是很重要,可一般家庭都還是舍不得孩子吃苦的,想也知道,當運動員有多辛苦。

臭蛋那對象,家裏不單是鄉下的,而且比老宋家窮太多了,起碼老宋家所在的紅旗鄉還是臨近縣城的,走路也就半拉小時。也就是現在,過上個十年八年的,他們那片也是縣城,畢竟城市一直都在擴充。

可那邊就不同了。

真正的窮山溝溝裏,地少地貧,基本上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,一聽說閨女被來學校考察的領導看中了,以後就是國家養的了,那家人二話不說就讓閨女走了。在他們看來,吃苦受罪也比挨餓甚至餓死要好受多了,起碼國家管飯還管飽!

那邊也沒有賣閨女的想法,只琢磨著閨女已經不小了,等退役後不得成老姑娘了?還不如在隊裏找一個。再聽說閨女自個兒找了,還是上過電視的冠軍,那不就成了?

沒兩天,雙方就接上了頭,而且想法是完完全全的一拍即合,順便還討伐了婚姻法的不靠譜。不過無所謂,扯不了證咱可以先訂婚,再擺個酒,這不跟結婚一個樣兒了嗎?

喜寶還沒來得及跟她爸、她爺奶一起出發去旅游,兩邊就已經敲定了日子。老宋家這邊是完全配合的,可人家得忙活農事,就約定好了秋收後碰個面,再讓倆孩子請個假,也別往各自老家跑了,直接在京市擺個酒就成了。

確定了之後,老宋家這邊的旅游團才終於成型。

七月中旬跑出去玩的,足足到了八月初才回來,也是直到回來後,喜寶才愕然發現,他們好像錯過了八一建軍節。

“爸,你們軍區沒事兒嗎?”

“忘了跟你說了,上頭的意思是,今年就不折騰了,明年大辦特辦,還得準備個特別隆重的閱兵式。所以,這次回來以後,我恐怕要一直到明年才能抽出空來。寶啊,臭蛋娶媳婦兒沒啥,你可別這麽快就把自個兒給嫁了,起碼也得等再過兩年。”宋衛軍盤算著秋收後估計是沒法請假了,可惜頭一個侄兒定親他就參加不了,不過也幸虧是侄兒,要是閨女定親他沒法參加,那就太慘了。

剛這麽盤算著,宋衛軍就遭了暗算。

趙紅英一巴掌糊在他背上:“說啥呢?瞎胡鬧!”

宋衛軍早就聽到他老娘的腳步聲了,所以連躲都沒躲,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,回頭才格外委屈的問:“我咋了?這要是我閨女嫁人,我請不出假來,你說寒磣不寒磣?”

“因為你請不出假來,就叫喜寶別嫁人?”趙紅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,手上一點兒也沒收力,啪啪的拍著宋衛軍的後背,“你再說!你給我想清楚了再說!”

“奶,沒事兒的,爸沒空我就不……”

“你給我等會兒!”趙紅英嚇都要嚇死了,別人是不知道,她還能不知道喜寶那張嘴嘛?雖說老天爺是寵著喜寶,可就以前那些事兒來看,也太寵了點兒,甭管好的壞的都一口答應,叫幾聲肉肉肉肉肉,能直接下來一頭發瘋的野豬,也不怕把孩子撐死。所以說,還得她來掌握這個度。

喜寶無辜的眨了眨眼睛,好聲好氣的答應著:“好,都聽奶的。”

得了準話,趙紅英這才松了一口氣,轉身懟自家老四:“我白疼你了,你就這麽胡說八道?臭蛋訂婚酒你愛來不來,反正他也記不住你,回頭等喜寶要是說了人,你敢不來你試試看!!”

宋衛軍看著眼前滿面怒容恨不得吃了他的親媽,又瞅了一眼乖寶寶牌的閨女,一點兒也不為難的就做出了決定:“好,都聽媽的。”

你能耐你說了算!

這天過後,宋衛軍就麻溜兒的開跑了,他深深的認為,還是部隊比較適合他。這以前十年八年的回家一趟,他媽對他多親熱呢,瞧瞧現在,雖說也至少得半年才碰個面,可很明顯,他媽已經不稀罕他了。

唉,還是繼續訓練那群“新兵蛋子”去吧。

且不說“新兵蛋子”在迎來了比以往更鬼畜的教官後,內心是如何的跌宕起伏,反正拍戲間隙跑回來的毛頭是崩潰的。

他拍的是那出以宋衛軍為原型的主旋律電影,原本檔期是很趕的,也不單單是他那部電影趕,其他都是。不過,在剛開拍後不久,上頭重新制定了計劃,興許也是因為發現了時間問題,決定把這部電影往後挪一挪,早先打算趕在八一上映,現在則改成了國慶特輯。

電影還沒拍完,只是接下來要去走外景了,所以回家一趟取些東西,順便也跟家裏打個招呼。

結果,他就聽說家裏即將擺酒的事兒。

毛頭:……???

不敢置信的跑去找了自家妹子,毛頭瞅著依舊安安靜靜待在書房裏看書還不忘做筆記的喜寶,心下稍稍淡定了點兒:“寶啊!奶剛才誆我了,她說農忙以後要給臭蛋擺喜酒,這不瞎扯淡嗎?臭蛋啊!他才多大啊!比我還小了一歲!咋就能辦喜酒呢?”

喜寶放下正在看的書,還不忘拿了片泛著清香的書簽夾在裏頭。擱好後,她一扭頭,先被唬了一跳,然後才納悶的問道:“哥,你又去西游記劇組了?”

“瞎說啥呢?我不是正在演四叔嗎?我跟你說,劇組說我可省心了,都不用化妝就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。”毛頭說這話的時候還頗為有些自得,反正每回開拍之前,他的“戰友們”都得由劇組化妝師往臉上抹一堆的灰粉,唯獨只有他輕裝上陣,別提有多自在了。

“我爸才沒有灰頭土臉呢。”喜寶想給她爸正名。

“知道啊!可那不是他來瞧你嗎?出門前還能不把臉給洗幹凈了?再說了,這是藝術效果,藝術源於生活,當然也是高於生活的。”

既然被按上了藝術的頭銜,喜寶就無奈了,她真的不懂藝術,哪怕她的長相氣質比電影學院的女同學都更好,可她對這方面卻是完完全全的一頭霧水。

眼見妹子被說服了,毛頭趕緊回歸正題,連聲問道:“臭蛋那事兒假的吧?我看一定是假的,要我說,咱們家兄弟姐妹裏頭,呃……除了大姐,肯定是我先結婚的。”

“不知道你是不是先結婚的,可臭蛋肯定比你先訂婚。”喜寶都不用多哄,就把自個兒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毛頭。

毛頭很悲傷。

“哥,你也不用發愁,晚也晚不了多久,遲早的事兒。”喜寶到底還是心軟,瞅著她哥一臉的委屈,忙寬慰了起來。

可惜,這話半點兒作用都起不了。原因很簡單,毛頭的問題還大著呢!

早先毛頭還不想開誠布公的說,跟信任無關,只是不想丟人。這會兒,沒了法子,他只得返身拖了個凳子過來,一屁股坐下後,老老實實的開了口:“其實,我對象她爸媽不大樂意。”

“啥?”喜寶驚住了。

重重的嘆了一口氣,毛頭這才說了實話。

早先,他就告訴過家裏,他對象是京市本地人,家裏父母雙全,爺奶也都在世,上有哥下有弟,還有其他一些親戚不過來往不算很密切。

一般來說,像這種有兄弟姐妹並且本人排行靠中間的,就容易產生極端。他們鄉下就有句老話,叫做,阿二頭夾扁頭,爹不疼娘不愛。中間嘛,而且還是前頭是個哥哥,後頭是個弟弟的,被長輩忽視了也很有可能,畢竟這年頭重男輕女的家庭還是屬於常態的。

當然,這也不是絕對的。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,反而是最受寵的那個。

毛頭的對象就屬於後者。

重男輕女和忽略排行靠中間的孩子,這在她家裏是不存在的。理由也很簡單,除了她打小就聰明漂亮外,還順便托了自家沒姑娘的福。她爺奶生了六個兒子,她爸排行老小,而包括她爸在內的這六家一共生了二十三個兒子,最能耐的是她大伯母,一口氣生了九個兒子,其他幾家數量是不等,可都一個特點,沒閨女。

等她出生的時候,家裏連著親哥堂哥算在一起,一共二十二個。由此可知,她有多受寵了,甚至在又幾年後,她弟弟出生了,作為整個大家族同輩之中最小的孩子,依舊沒能爭寵爭過她。

“……現在你知道了吧?”毛頭瞅著喜寶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,忍不住拿手捂臉。

喜寶很想說,她不知道,她也不想知道。

其實,看她自個兒就明白了,哪怕趙紅英沒有明著說,可想也知道肯定在操心她的婚事了。將心比心,人家那是整個大家族獨一個的小閨女啊,再說姑娘家年紀的確還小,到現在也就剛念完大一,就連那個《回家過年》也是人家第一部作品。

“她家應該還是有些門路的吧?不然也不能一開始就拍電影,還是當女主角?”喜寶罕見得動用了一下自己的腦子,其實很多事情不是她不明白,而是多半情況下,懶得去想而已。

“對,她爺爺是老戲迷,她跟我說,就是因為打小跟著她爺爺到處跑著聽戲,這才迷上了演戲。你也知道,咱們小時候是個啥情況,聽戲可不像現在那麽容易。”說到這裏,毛頭頓了頓,又重新起了個頭,說,“《回家過年》那個電影也不算啥,你別看她演的是女主角,其實那個是大男人戲,本來戲份就不重,人家看她外形合適,又是戲劇學院的學生,試了鏡就過了。”

“重點是,她是全家的心肝寶貝兒。”喜寶弱弱的提醒道。

哪怕再怎麽容易,願意為自家孩子貼臉面的長輩仍然是少數。這年頭,當一個合格的父母就是不讓孩子挨餓受凍,要說疼到了骨子裏的,確實是少得可憐。

於是,毛頭更絕望了。

聽聽臭蛋那一帆風順到不可思議的戀愛,再看看他這悲慘到了極點,甚至未來有可能更悲慘的處境,他只覺得生無可戀。

這時,喜寶又發現了一個盲點:“今年正月裏那會兒,她來咱們家,她爸媽知道嗎?”

“你猜……”毛頭瞪著死魚眼睛,覺得自己就是一條鹹魚了。

喜寶還能咋樣?只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給予了精神層面的鼓勵:“哥,你加油,我相信你最後一定能抱得美人歸的。不然,回頭電視上要是重播了你的電影,讓他們去看?”

“寶啊,你覺得以他們家寵閨女的方式,能不去看嗎?”毛頭作捧心狀,“他們去看了,一個不落的都去看過了。所以,你看我這不是想好好演四叔嗎?”

都到這份上了,喜寶不說話了,她實在是尋不出啥安慰的話語了。

講道理,正常人都不會接受“黑子”當女婿的,不過要是換成人民英雄的話,興許機會大一點兒?話是這麽說的,可仔細想想,還是覺得夠嗆。

不止喜寶是這麽認為的,回頭她把這事兒告訴了趙紅英。

趙紅英正忙著在廚房裏剁餃子餡兒呢,聞言也是一臉的無語。

“我說咋小閨女眼神不好,當爹媽的咋跟著一道兒眼神不好呢?祖傳的呀?原來是這麽回事兒,得了,我還說癩毛頭那小兔崽子終於有著落了,敢情八字還沒一撇呢,那帶回來給咱們看幹啥?看著好玩呢?”

喜寶努力幫她哥辯解:“我哥這不是想著,我嫂子那頭反對,咱們家要是讚成的話,多少也有點兒信心呢。”

“可別急著喊嫂子,我看這事兒玄乎著呢。”趙紅英砸吧砸嘴,一臉的嫌棄,“咱們家讚成?他找啥樣兒的,我會不讚成?就他那長相,有女的肯嫁就成了,誰反對?我就問誰敢反對!!”

好巧不巧的,宋衛國進來問事兒,正好就看到趙紅英掄起剁肉刀,“啪”的一下拍在了案板上,嚇得他好懸沒直接給跪下,稍稍緩了緩,才清醒了點兒,忙問:“媽,媽咋了?誰惹你生氣了?”

說著,宋衛國忍不住掃視了廚房一圈,可除了他那能耐的媽和喜寶外,也沒其他人了。他倒是沒疑心喜寶,而是忍不住懷疑上了他自己。

“讓寶給你說說癩毛頭那小兔崽子幹的好事兒。”趙紅英氣呼呼的揀起剁肉刀,繼續敦敦敦的開始剁肉。

喜寶客串了一把解說員,越說越替她哥覺得心酸不已。

娶媳婦兒的征途上磨難太多,總有一種西天取經的錯覺,不過,西天取經最終還是落得了個完美結局,總算沒白費心力,就看她哥最後能不能抱得美人歸了。

等宋衛國聽完了前因後果,足足楞了半刻鐘,這才舉起手狠狠的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:“我說毛頭那小子咋那麽能耐呢?瞧著倒不像是我生的了,原來都是在誆我!好個臭小子……毛頭!癩毛頭!!”

宋衛國轉身出了廚房,扯著他的大嗓門吼著毛頭,不一會兒聲兒就遠了。

還在廚房裏的喜寶擔心的目送宋衛國出門,回頭就看到她奶也在瞅她:“奶?”

“寶你說,毛頭這小兔崽子能娶到媳婦兒嗎?”趙紅英遲疑著問道。

“能啊!我哥人那麽好,肯定能的!”

“那就成了。”趙紅英瞬間放下了心來,重新掄起刀繼續剁肉餡兒,全然沒了早先的擔憂,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快活。

喜寶一臉懵圈,她覺得自己可能跟不上她奶的思維節奏了,咋剛才還那麽犯愁,轉眼見就又不愁了?思忖再三也沒想出個答案來,喜寶索性也不管了,反正聽奶的準沒錯。

廚房這邊一老一少是放了心,宋衛國卻急得不行,打小就犯蠢的強子就不說了,咋瞅著特別聰明的毛頭也娶不來媳婦兒呢?又氣又急的他把毛頭拽住好一通說教,嚇得原本可以有一天休息時間的毛頭轉身就收拾了東西,馬不停蹄的跑回了劇組。

這一跑,就又是兩個月。

在這期間,臭蛋見過了老丈人一家,當然不止臭蛋,但凡有空的全都參加了這次碰面,而判定是否有空,則是看趙紅英的力度夠不夠了。

氣氛挺好的,因為兩邊都是莊稼把式出身,誰也沒嫌棄誰,反而聊聊地裏的收成,聊聊今年的糧價,聊聊新政策有多好……兩邊都不打算為難,一切自然都是水到渠成的。

臭蛋也沒表現出異樣來,畢竟他這是第一次見到老丈人一家子,不認識才是對的。至於家裏的人,張秀禾提前一晚對他進行記憶強化,叫他務必要記住人,要是實在記不住的,那幹脆第二天別出現了,不然到時候鬧了笑話多尷尬呢?幸好,臭蛋還算給力,除了很納悶的說了句“黑子哥”咋不見了,其他都相當配合。

當然,老宋家這邊也沒打算隱瞞臭蛋的問題,文化程度不高、記性不好之類的問題都一一道明。不過同時也擺出了種種有利條件,譬如,養老就歸強子了,臭蛋多年來的工資津貼都幫他存著等等。在兩邊都好說話的前提下,這次親家會面相當愉快的結束了。

“那就這樣吧,我去找人幫著挑個好日子,咱們先擺幾桌酒把這婚事給定了,老姐姐你覺得咋樣?”趙紅英拉著臭蛋對象她奶,說話的語氣仿佛真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。

“中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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